人際關系的質量影響人一生的幸福感，從青蔥少年走向獨立成熟，大學生處在成年早期這樣一個過渡階段，在探索“我是誰”的同時，建立關系（包括室友、戀人、朋友）成為一個重要課題，除了學業就業方面存在的壓力，人際交往的壓力亦不可小視。筆者在高校心理健康中心的咨詢工作中，遇到不少相關案例。
01
小安，19歲，大二女生，因為人際壓力在學期初想退學，又下不了最終的決心，十分糾結，后決定前來咨詢，在咨詢師的詢問下，小安說到，因為寒假換了發型，害怕開學后被同學問，從而不想來上學。咨詢師帶著好奇，問道，那么如果同學們真的問到了你的變化，會發生什么呢？小安說，我不想被他人關注到我的變化，我會不知道怎么回應。
咨詢師：聽起來這里面有一個不確定，那別人問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什么呢？
小安：木，還有些慌。
咨詢師：哦，好，我們可以放慢一些，來感覺著這個木，還有些慌的感覺。
隨著小安與自己的心去連接，她漸漸沉靜下來。這時候，咨詢師問，你覺得為什么會慌呢？
小安輕嘆一口氣，說到：我想起小學的時候，有一天我和同學開心地在聊天，剛好被我的媽媽看到，回家后，她責怪我說，其實同學不想與你聊天，你卻那么熱情……
聽完她的描述，咨詢師輕聲問，那你當時的感覺是什么樣的呢？
小安看起來十分難過，她說，我很吃驚也很受打擊，不知道事情是不是她說的那樣。
接下來，咨詢師就過去這一事件與來訪者展開討論，理解其在這個過程中的豐富的感受，小安才想起來自己在想要回避關注的同時，很多時候也有想要融入他人對話的愿望，只不過不知道如何才是恰當的，當這個不知道背后的害怕被允許、被理解到后，小安慢慢地感覺到了放松，她從心中領悟到日常的對話沒有那么難，在那之后，她自然地放下了退學的念頭。
02
小白，20歲，大三女生，因為感覺到室友經常指出自己的問題，感到十分有壓力，前來咨詢。于是，咨詢師讓其多說說對于這類事件的感受。
小白：那個人好像高高在上，仗勢欺人。
咨詢師：那樣的時候你的第一反應是？
小白：我很氣，就像是一個炸毛的小動物。
咨詢師：哦？什么小動物？
小白：一只小熊貓。
咨詢師：說說這只小熊貓怎么了？
小白：小熊貓對面有一只灰熊，那只灰熊有些神氣的樣子，做出推搡的動作。小熊貓感覺很不舒服。
咨詢師：哦，那小熊貓可以跟灰熊說嘛。
小白明顯地愣住了，就好像她從來沒有想過可以這樣，當咨詢師引導她開口把“灰熊，你這樣對我，我其實挺難受的”這句話說出來的時候，她開始泣不成聲。原來，在小白的成長過程中，為自己去發言、為自己去拒絕都相當不易，甚至在童年時期有一些被家庭暴力的經歷，在與人互動中，經常感覺到自己更弱勢、他人更強勢，一旦與人有了沖突便會做好關上心門的準備。
而后咨詢師引導她來完成這個內心劇場中的故事，在灰熊的角度來感受這只灰熊，當灰熊聽到小熊貓的話，灰熊感到很吃驚，沒有想到小熊貓是這么難受，灰熊說，對不起，我只是以這樣的方式來和你互動，可能我的力氣大一些，傷到了你，我不是有意的……
在這個故事的最后，小熊貓和灰熊都放松了，它們成了朋友。
后一周的咨詢中，小白告訴咨詢師說，現實生活中與朋友相處中也更加放松了，感覺到朋友對自己的關心。她甚至意識到，之前認為是室友挑刺，現在她了解那背后有室友對她的關心和在意，至于她要不要改變自己，最終將由她自己決定。
03
小凡，20歲，大三男生，和女朋友交往的過程中，屢屢發生沖突，女朋友認為他在人際交往中經常直接去提出不同的觀點而沒有顧及到對方的感受，小凡因此留心觀察，發現自己在與人互動中確實存在這樣的問題，關注不到其他人，但是他不知道如何改變，因此覺得焦慮，從而前來咨詢。
咨詢師：如果你愿意，我們可以一起來感覺一下想要去反駁他人時的那個狀態。
小凡：感覺有些煩躁，有些沖。
咨詢師：好，可以把注意力放在這個有些煩躁、有些沖的感覺上。
小凡：感覺到對外的攻擊力，又好像如果我不這樣，別人就不顧我的意志了。
咨詢師：聽起來有維護自己的意思，關于維護自己你愿意多說一些嗎？
小凡：上大學前我都是一個人多的時候愿意聽從別人意見的人。
咨詢師：哦，你覺得你是一個這樣的人？
小凡：唯獨高考填志愿這件事，我非常非常堅持自己的愿望，和家里差點鬧翻了。上大學后，我的室友是一個很會和人抬杠的人，我們經常在一塊，我也經常不過腦子就反駁其他人。
咨詢師：如果不能維護自己，對你而言會怎么樣？
小凡愣了一下，說到：會難過，也會害怕。
咨詢師：聽起來有些像是你的心中有個容易沖的人想去保護一個更弱小的人。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們一起來感受和弱小有關的這個害怕。
小凡靜靜地不說話，咨詢師引導他一邊注意到這個害怕的情緒在軀體上的表現，一邊引導他做放松，直至他能夠放松地面對內心的害怕，他漸漸找到了一種更有勇氣的感覺。因為面對外在更有勇氣了、更放松了，在人際交往中也就更能看到別人的存在、別人的需要了。
走的時候，小凡說，現在我明白了難怪有人說大狗不愛叫喚，因為大狗更有安全感。
弗洛伊德曾經把健康的人定義為充滿愛而辛勤工作的人，心理學家埃里克森更提出成年早期的發展任務是親密對孤獨的沖突。如果這一階段的危機成功地得到解決，就會形成愛的美德；如果危機不能成功地解決，就會形成混亂的關系。
人際關系中有分享、滋養、感動和喜悅，同時也有分歧、妥協、讓步甚至犧牲，大學時期發展出與他人親密相處的能力，可能會是一項挑戰，在本文的三個案例中，我們不難發現一個共同點，就是“什么是我”一定程度上決定了“什么是我們”，“我”過去的經歷、過去的創傷、過去的反應模式都影響著我們看待關系的視角以及我們對待他人的方式，人際交往中“失去自我”的恐懼，有時不易被覺察，會以別的情緒如冷漠或者憤怒呈現出來，在行為層面則或退宿或沖突，但慢慢地追根溯源，面對這個恐懼本身，就是穩定自我。
一次次互動，一次次穩定住自我，在關系中或進或退、或給予或得到、或表達或拒絕，心能逐漸找到一種自然、自在的節奏。
文中圖片由心海灣心理及其友人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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