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建軍:中國心理學漫談——“變”與“不變”
作者:朱建軍;來源:微信公眾號:內明網校;ID:neimingwangxiao
大家好,又到了我們漫談中國心理學的時間了。上一次我跟大家聊了一下,中國文化和歐美他們根源的文化之間的這個核心的區別是什么?就是說我們中國的文化它的核心是“變”,而歐美的前身,也就是什么希臘文化、希伯萊文化等等的,他們的核心是“不變”。
今天我想接著這個話題繼續去聊一聊,他們的核心是不變這件事,會帶來一個什么樣的結果呢?就是他們既然核心是某一個不變的東西,那他們就要找出這個不變的東西是什么?所以他們會努力的追求一個所謂這個世界最本質的、最核心的,最早的、最初的這么一個東西。
你看古希臘文明,它就會有原子論,就會找啊找啊,找到最后,找到一種特別特別微小的物質,就是叫做原子。然后在這個基礎上,他們后代,這個究竟是多后,這個大家看法不一樣,我們今天不說那個。總之它往后發展,它會發展出什么來呢?就是它會找公理,我不管有什么推理體系,我最初的公理是什么?
比如平行線永遠不相交,兩點之間直線最短,這樣的一些東西,這就是他們要找的那個基礎,那個核心,那個永遠不變的那個東西。
如果不走科學的路子,走信仰的路子,它們就會往另一個方向走,它就會一定要找出一個叫“上帝”的這種東西。上帝是什么呢?上帝就是那個最初的、永恒不變的、最根本的那個根。這樣一種文化精神哈,它到后邊不管有多少的推演,有多少的新的東西出來,它骨子里邊總要找這么一個穩定不變的基礎。
這種思維模式呢,它有它的好處哈。所以你看西方人就特別習慣于,比如說什么立法呀,比如說什么定一些規則呀,會在一些穩定的基礎上來去建立其它的各種各樣的東西。這就使得他們做的東西呢,感覺更規范。
但是中國呢,就是另一條路子。中國呢,因為我們看到最根本的地方就是一個“變”,就不是不變,對吧。
那么中國人的思維模式呢,就能夠更容易理解那種所謂圓通,所謂流變,不那么執著在一個不變的地方。所以呢就比較圓融,就比較靈活。從優點上來說呢,就不是那么僵化,就比較能夠適應變化。但是從缺點上來說呢,就好像覺得有時候中國人是不是太不注重那些基本的規則了,我覺得這個是中外的一個區別哈。
但是我今天想延伸的去講一下,就是說其實這只是一個整體上來說是這樣的。你要是看的更細一點的事情,當然也不是這么簡單。因為西方他們那個文化基礎固然比較重視不變的那個東西,但是在不變的基礎上,它卻可以有很多變化。
某種意義上來說,那個底下的不變越穩定,上邊兒變化起來其實反而更方便。就像是說“哆來咪發唆拉西”是不變的,這樣他才更方便他們做出千變萬化的音樂。如果說“哆”都會今天高幾赫茲,明天低幾赫茲,那你可能反而不好作曲了。
那反之中國呢,也并不是什么時候什么地方好像都不知道該有規矩,該有規則,該有確定不變的東西,不是這樣子的哈,我們也知道有的時候我們需要那個穩定的、一致的、不變的東西。
我覺得在變與不變之間,表述得最好的一種中國思想,就是蘇軾曾經在他的詞里邊所說的一段話。那段話在我的心目中應該看作是經典,而不僅僅是一個文學作品,我覺得是一個哲學經典。這就是我們大家都很熟的《赤壁賦》,里邊有一段話,就是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我覺得這個蘇軾,作為哲學家,在這么短短的幾句話里所說的這個哲理啊,真的可能勝過很多千言萬語,勝過很多其他哲學家一生寫了厚厚的多少卷的書。
在我說這幾句話的意義之前,我還要感嘆一下,我們真的好多時候,中國的哲人,他跟西方哲學家不一樣,他不見得是說我要寫一本哲學著作,然后去講他心中的這種理念。他可能就是真的在一篇游記里邊,在一首詩里邊,在很多這種很簡短的文學作品里邊,他去把自己的這種思想很好的就展現了出來。
按現代人的習慣,也就是按照現代人從西方學來的習慣,我們就會覺得,哦~這是文學作品,就是不是哲學作品。其實在我們中國古人不是這樣子的啊,文學、哲學、人學、藝術、社會、文化、心理都是在一起的。所以我再說一遍啊,在我看來,《赤壁賦》實際上是一個經典,不僅僅是一個文學作品。
那么具體到那幾句話啊,他講的就是“變”與“不變”之間的這種哲理,用了兩個意象來說明這個東西:一個是水,這個里面說的水,實際上指的是長江的江水;一個是月,就是天上的月亮。
他說:“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什么意思呢?就是說你看這個江水啊,它時時刻刻都在流,所以說它時時刻刻都在變化,它沒有一秒鐘是靜止的。所以從這種意義上來說,蘇軾說的這句話,就跟西方哲人所說的“人不能兩次踏入同一條河流”是一個意思。
但是蘇軾并不僅僅說的是這個,蘇軾說從一面上看,你從它變的這一面來看,它這個江水,它實際上是在不停的變化。從一面來看是這樣,但是從另一面來看,叫“而未嘗往也”。什么意思呢?就是這個“變”中其實有一個“不變”,就是這個長江從古至今,從蘇軾所能想象的那個未來和過去,它都是一直沒有變的,它每年都是這樣子流,沒有說好像流著流著河水流干了,長江不在了,沒有這樣子的,所以這個變里邊就有一個不變。
當然,我們大家要抬杠的話,就會說長江今天已經變了,因為我們建了三峽,我們也不要抬這個杠哈,他講的是這個道理。那么我們說月亮,也是這樣子的,你從變的角度上來看,它每分每秒月亮都跟剛剛不一樣,有的時候更圓,有的時候變成月牙,它時時刻刻在變。但是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千萬年前、億萬年前的月亮和今天的月亮,又沒有變化,所以是變中有不變。
就是蘇軾自己總結的那句話,“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天地沒有一瞬間是不變的。但是你要是看不變的那一面來說呢,那么天下萬物以及我都沒有任何變化。
所以我前面說哈,我說中國人認為世界的本質是變,呃~ 現在我要修正一下這句話,就是其實中國人的心目中,世界的本質:是變,也是不變。嚴格的說應該叫做“變中的不變”,或者叫做“不變中的變”。所以我們說從根本上來說是一種變,即使是不變也是蘊藏在變中的。
我們說月亮千萬年都沒有變,實際上千萬年中有哪一刻它沒有變呢?它都是在變,不過這種變是不變的。如果我們說這個世界更本質的是變,那么你看這個世界永遠都是在變,這件事是不變的。所以這個世界更本質的是變還是不變呢?
這個里邊我們問這個問題就問錯了,因為我們假定世界有這么一個本質,這就是西方的思維方式,是讀《赤壁賦》的次數太少,建議讀1000遍《赤壁賦》,然后體驗一下我們中國人心目中的這種變與不變是怎么一個關系。
所以中國的最早的第一部經典叫做《易經》,以后我還會再講,這個“易”是什么意思?
有人說“易”的意思就是變化,就像是一個太陽和一個月亮,放在一起形成的一個“易”字。它代表的就是日升月降,月降日升,它時刻在變異。但是呢,這個字還有另外一個意思,就是不變異,不變。這個字實際上有兩個意思,一個意思代表變,一個意思代表不變。
但也有人說這個字其實來自于蜥蜴,蜥蜴的那個“蜴”。那么蜥蜴,它這里邊指的是哪種蜥蜴呢?指的是那種變色龍,它的皮膚的顏色隨時在變,但是實際上它作為變色龍并沒有變,它同樣也是變和不變,是一體的,是一體兩面的。
所以中國的思想的最根本的基礎就是這種,我們不光在一個視角中看到一個變的世界,而且我們的視角本身也是可以變的。我們可以看到變,也可以看到不變,是真正的一切都在變,只有變不變。所以當我們能夠連視角都在變的時候,我們就沒有一種頑固的對某一種東西的執著,這應該是中國精神的一個底色。深圳心理咨詢
你看哈,并不是每一個中國人都能夠懂得這個東西的,甚至我們可以說大多數中國人也不能體會到這個東西,這畢竟是一個只有少數的中國人能夠很清楚的理解的東西。但是雖然如此哈,你會發現這種基本的文化精神,它會滲透在中國人生活中的方方面面,它會使得中國人的文化中的各個具體的方面的具體的表現都有一些不同于西方文化中人的特點。
所以有些人說,中國人的“老天”其實就跟西方人說的“上帝”是一回事,其實不是一回事。哪怕是中國在商代的時候,曾經把“老天”就命名為“上帝”,那也和西方人所說的“God”不是一回事。因為我們的老天爺也是會交班的,在很多很多年之前可能是另一個神,而在很多很多年之后,可能玉皇大帝也會把這個位置交給一個新生的,不知道要叫什么皇大帝。上帝尤且如此,更別說別的了,自然也都是不一樣的。深圳心理咨詢師
好吧,我今天呢,就跟大家這么隨便瞎聊聊。下一次呢,我打算在生活中找一個具體的東西,一個小事來聊一聊中國文化的特點,或者說中國文化中生活的人的特點。
【 朱建軍 】:臨床心理學博士;北京林業大學心理系教授;著名的心理學家、心理咨詢師與治療師;意象對話心理治療創始人、回歸療法聯合創始人;中國社會心理協會環境心理專委會副主任委員;中國社工聯心理健康工作委意象對話學部主任;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文化心理學組委員;中國心理學會注冊系統注冊督導師。
主要心理學著作有《意象對話心理治療》、《我是誰——心理咨詢與意象對話技術》、《你有幾個靈魂》、《釋夢:理論與實踐》、《心靈的年輪》、《中國的心理與文化》、《回家 越走越快樂:回歸療法入門》等三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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