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朱建軍；來源：微信公眾號：內明心理；ID：neimingxinli

到清明節了，清明節這個節日，它本來的意義是在于踏青。因為春天了嘛，草木萌發了，柳樹也綠了，這個桃杏花也開了，人們在冬天在這個屋子里邊憋的時間也很久了，所以看到草木都開始變綠就要跑出去，到野外去轉一轉去踏個青。

踏青的時候，就正好可以順便去干一件事，那就是掃掃墓。所以一來二去，我們想到清明節，我們主要想到的一件事情就是掃墓。說到這個就涉及中國文化的一個特點，那就是我們中國文化中對已故的人，對離去的人，它有一個特別重視的態度。

我覺得這個跟中國人是定居者，是農業民族是有關的。因為我們定居嘛，我們墳墓里面埋了我們家庭的人，主要是長輩，因為他們先去世嘛。那么到明年春天、后年春天，我們出去踏青的時候，都有可能會看到這個親人的墳墓。那我們看到了以后，我們就會想到他們；想到他們，我們就會去通過某些儀式來表達我們對他們的思念。比如說我們去燒燒紙，然后我們去擺一些祭品在墳墓前頭，就會做這樣一些事情。

最近南通那邊出了一件事，就是政府禁止去賣這些燒給已故的人的這些冥紙或者叫紙錢，因為覺得這是封建迷信嘛。

我個人對這種做法是很反對的，因為我覺著給祖先燒點紙未必就真的是封建迷信，因為有很多無神論者也照樣燒紙，因為對他們來說這就是一個儀式，就是一種傳統，就是表示一種對我們先輩的一種懷念的心情。

他未必是燒紙的人真的以為這個能給自己的已故的親人送多少錢，未必是如此。當然話說回來，也未必不會有一些人真的是認為燒紙可以給自己祖先或者是親人帶去寄去一定的財富，而未必沒有人這么想。

有些人這么想也很正常，因為這就涉及到中國文化里邊了。其實從傳統上來說，他是相信死人的靈魂，是會成為“鬼”的，人死為“鬼”，這個“鬼”呢，跟后邊佛教傳進來以后說的那種餓鬼道的那個“鬼”不是一回事。在后邊佛教傳進來以后，他的一個理念是說，有那么一些人在去世之后，會進入一種不同的生命狀態，那種生命狀態叫做“餓鬼道”。之所以叫做餓鬼道，因為它們大多都很饑餓，生活的很悲慘。

但是呢，中國古人說的那個“鬼”并不是餓鬼道的意思，他是認為所有人去世的時候，那些去世的人的靈魂，就都會成為“鬼”。然后這些去世的人，他們會在地下的一個世界里邊會繼續生活，甚至可能那個地方也有社會，也有官府，甚至也有家庭，鬼和鬼之間也可以結婚，一切都跟生前差不多。這個的確是中國傳統中的一種理念。

這種觀念呢，當然它跟科學是不一致的，就是中國人相信有這么一個類似于影子世界一樣的一個地下世界，是已故的人生活的地方，好像除了沒有聽說過鬼在地下去搞生產建設活動，沒聽說有些鬼在那兒種地。除此之外，好像跟生前看起來挺像的。

這樣一種對鬼魂以及于地下世界的這么一種相信，它對中國人會帶來什么樣的一個影響呢？

我覺得其實從總體上來說，這種信念對古代的中國人來說，它帶來的影響還是以積極影響為主，還是比較好的。

比如第一點，相信人死之后還會有這種鬼魂存在，并且相信我們還可以和它溝通，這就使得人際關系，并不因為其中一方的死亡，而在大家心目中就斷裂。我們的父母、長輩，他們去世了，然后我們把他們埋葬了。在古人眼中，這并不是說明從此我們就跟祖先、父母完全沒有聯系了，而是如果需要的話，我們多多少少還可以跟他們建立一些聯系。這個其實對活著的人來說呢，是一種安慰。不管他真的相信有鬼，還是半信半疑，哪怕他完全不信，有這么一個墳墓存在，都會給他帶來很大的安慰。

比如他心情不好了，他可以到父母的墳前去訴說一下，就是說給父母聽，他有什么好事情了，他也可以跑到父母的墳前告訴一下父母，然后從而獲得一種他內心覺得好像被父母認可的那種感覺。就是人可以死，但是關系并不因此必然斷裂。

因為中國人是非常注重人際關系，注重感情的。那這種關系的不斷裂，就給中國人帶來了很大的滿足感，也維系了中國文化的一種特點——也就是說我們會更重視我們給家族帶來的影響。

比如說我干了一件特別漂亮的事，特別棒，特別的令人贊許，然后我就會跑去父母的墳墓那，去跟我心目中的父母去說。那這個過程就使得我們去做事的時候，我們很注意要做好事，要做那些光宗耀祖的事，不要做壞事，不要做那種辱沒祖先的事情。這個也就維系了中國人的道德操守。

所以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祖先的墳墓在中國人這兒起的作用，就像是教堂在歐洲人那兒起的作用是一樣的。他們是讓上帝約束他們的言行，做好事，我們是讓祖先約束我們的言行。所以我們在墳地燒紙，它起的作用跟歐洲人在教堂里邊點蠟燭，實際是同樣的一個作用。

那我覺得為什么歐洲人沒有形成這么一種到祖先的墳墓那兒去跟祖先交流的這么一個傳統習慣和相應的民間信仰呢？

是因為他們祖先是游牧民族。那么從游牧民族來說，因為他們并不定居嘛，趕著一群羊到處去東奔西走，他們如果家里有人去世了，那就就地埋葬，而埋葬了之后，這些子孫后代們趕著牛羊又不知道去了哪兒了，未必能夠找到他們祖先的墳墓。所以他們就不會形成中國這樣的習慣，也就不容易形成跟中國一樣的這種傳說。

不要說歐洲人了，我們蒙古族的那些人，他們也是一樣。他們的墳墓，后代是不去祭奠的，因為找不著。成吉思汗那么有名的一個人，那你現在也不知道他的墳墓在哪兒，不像秦始皇，他的墳墓我們大家都知道，就在西安。

還有一個呢，就是相信人死之后有一個鬼在地下世界生活。這樣一種相信呢，還有一個心理作用，就是安慰人的不平之心。

因為很多人在一生中他會感到有一些不平，就是必然他會有這種經歷哈，就是可能覺得自己受到了冤屈，覺得有些人干了一些壞事卻沒有受到懲罰；有些人干了很多好事，卻沒有得到應有的獎勵，所以心中呢，就會覺得有不平。

但因為傳統中國人他是一個德育文化，就是很注重品德的，因此呢，對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中國人是期待更高的。如果發現好像有一些看起來不符合這個規律的，那心中就會有不平。但是呢，人死會變成鬼，鬼會在地下世界有這個存在呢，我們就可以設想有一種方法來消除這種不公平。

那就是在陰間會有這種和一個人算總賬，然后有這個該獎賞的獎賞，該處罰的處罰。你生前干了一些很壞的事情，然后在生前沒有受到懲罰，那在死后就會有閻羅王和地府里邊的鬼族，然后用某些方式給這個人應有的懲罰。這種想法就會讓活著的人感到很解氣，從而讓活著的人呢，心里感到更平衡，然后也會感到少了很多不痛快吧。

這當然是一種未經實證的幻想，但是其實從維護心理健康，獎勵人行善，防止人做出一些惡事。在這些方面呢，它的效果還是有的。

所以有一些古代的文人，他就明確的說，雖然鬼神可能是不存在的，但是圣人可以神道設教，就是假裝說有鬼神，用這種方式呢，讓更多的人去少作惡，多行善。

也就是說有一些中國古人，他會很有意識的去把“相信地下生活的存在，相信鬼魂的存在”看作是一種社會管理的手段。所以如果一個人自己去害了人，害死了人，他就會特別恐懼啊，因為他覺得被他害死的那個人會變成鬼，而變成鬼以后，會變成對他自己非常有威脅的一種存在。深圳心理專家

當然這并不足以讓一個人不去作惡啊，也并不足以讓一個人去堅持做一些特別善良的事情，因為人也不見得完全相信這個，即使是古代那些堅信有鬼存在的人，有些人他也照樣作惡。頂多他自己在想辦法，把那個被自己害死的人變的那個鬼給鎮壓住，然后他覺得自己也就安全了。或者想辦法讓那個被自己所害死的人所變的鬼，找不著自己，認不出自己，然后去報復自己的時候，把那個報復的力量，錯弄到別人身上，讓別人替自己承受這個報復。所以壞人想壞的話，還是有辦法的，并不是完全沒有辦法，但是從效果上，多少它還是有一點效果的。

那你說它是不是一種迷信呢？當然你也可以說它是，因為它的確不科學。

但是呢，之所以這種信念被嚴厲的打壓，某種意義上其實是因為基督教對這些說法特別的排斥。基督教把這些其他文化，其他民族的東西呢，看作是異端。所以呢，會非常的排斥，這種排斥幾經輾轉，就變成了好像我們很反對迷信的這么一個冠冕堂皇的說法。

我在心理學的角度上來看，我覺著讓人們相信“人死后會變成鬼”這件事，對于心理健康，對于人的一個行善防惡，還是多多少少有一點用處的。當然話說回來，即使我們覺得它有用，那么在當今也不會有人真的相信有鬼存在了。

我們去上上墳，我們去燒燒紙錢，我們去在祖先的墳墓那擺上一些吃吃喝喝的東西或者鮮花，我們去把自己生活中的快樂、煩惱、成功、失敗，去跟想象中的祖先去說一說，這個應該還是我們中國人格外重視的一個活動，而且是對我們中國人格外有意義的。深圳心理咨詢

【 朱建軍 】：臨床心理學博士；北京林業大學心理系教授；著名的心理學家、心理咨詢師與治療師；意象對話心理治療創始人、回歸療法聯合創始人；中國社會心理協會環境心理專委會副主任委員；中國社工聯心理健康工作委意象對話學部主任；中國心理衛生協會文化心理學組委員；中國心理學會注冊系統注冊督導師。

主要心理學著作有《意象對話心理治療》、《我是誰——心理咨詢與意象對話技術》、《你有幾個靈魂》、《釋夢：理論與實踐》、《心靈的年輪》、《中國的心理與文化》、《回家 越走越快樂:回歸療法入門》等三十多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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